[东卷]Sickness(09)

前半部分Slient Ra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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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Thames
 【08】

09  
东堂尽八曾这样说,上天赐予他三项东西:爬坡、能说会道与美型。
于是这一路,他尽情享受着、使用着它们带来的一切:心醉沉迷的胜利,艳羡的目光,女生们的尖叫,乃至第一次的在意、喜欢。上天慷慨地赐予他卓越的天赋与能力,而他又从来不缺乏拼搏的决心和向前的步伐。
于是这十几年走来的东堂尽八几乎都是年轻气盛而又意气风发的,他甚至已经看到未来已经为他敞开大门,最美好的景色在眼前熠熠生辉——以至于他并没有考虑过那些可能遇见的艰难和险阻,因为他的眼前是终点,是闪耀着无限光芒的最高峰。
然而现在,他不得不在这里停住脚步。

……该怎么办?因为几近毫无希望的单核细胞增多症,而要与喜欢的公路车和爬坡告别吗?
能够轻易感受到病毒对身体的侵蚀,尤其是之前和卷岛比赛时,它让他头一次体会到近乎绝望的失落。不复从前竞争山顶时的愉悦,腿沉重地无法抬起,无法用尽全力踩下踏板,似乎只能挣扎地骑着,看着卷岛裕介越骑越远,最终眼前连一个背影都无法触及。
小卷。
小卷!
小卷……

东堂张开嘴,却喊不出那几个音节。他只能看到灯光下斑斓的雨点,它们闪烁着虚幻的金色光芒,刺痛他的双眼。东堂感到自己的心脏正被用力地撕扯着裂开。流血。

***

东堂慢慢偏过了头。他几乎是全程睁着眼睛,数着几个小时过去,天空从墨黑变成浅灰色,然后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就这样待在床上了。他细微地挪动身躯,试图重新站回地面,然而在回头看到另一侧呼吸平稳的卷岛裕介时,东堂突然感到眼眶酸疼。
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卷岛裕介,不再移动了。

小卷一会儿就要上班去吧,那就再和他多呆一会儿……东堂凝视着对方垂在枕头上的几缕发丝,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。

如果不能再爬坡,无异于折去了一个爬坡手唯一的骄傲。他东堂尽八,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,温泉旅馆家族的次子罢了。
绝对不会被小卷注意到。绝对不会成为一生的对手。也绝对不会在有限的接触后就萌动了真心,下决定和小卷在一起。
……小卷到时,还会喜欢我吗?

睡梦中的卷岛裕介似乎是长舒一口气,头歪到一边。在国外的这几年,他的外表没有多少变化,那长长的飘逸的绿色头发仍旧打理得这样漂亮。
  
小卷——
东堂微微伸手,张开了剧烈颤抖的指尖。

——小卷,如果我不再骑车,没有和你比赛爬坡的能力……你还会喜欢我吗?
小卷,好想抱你。
可是现在又反而庆幸来到伦敦时,没有一时冲动去吻你。

那只手还是无力地垂到了身侧。看着他的小卷翻了个身,东堂尽八默默地闭上眼睛。大概是太过劳累,他终于睡着了。朦胧中好像听到卷岛正在和他说话,然而当东堂尽八醒来时,对于说了什么已经完全没法回忆起来。

***

雨小了,仿佛几小时前的凄凉与急促不复存在。从卷岛空荡荡的公寓出发后许久,东堂才发现自己身无外物——他只是披了件几天前穿过一次的外套,然后漫无目的地选了个方向,一路向前。他特地骑得缓又慢,途中与几个青年擦肩而过,看到很多老人已经围着围裙,躬身照料自家花圃。鲜艳的花朵微微摇曳,呈现出老人晚年那美丽、琐碎而又平凡的生活。
偶尔会有风带领几滴雨敲在东堂的脸颊,他干脆就依着风向行动。勉强露出微笑与招呼的人回应后,他感觉自己逐渐离开了居住区。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开始变成了古朴沉重的风格,全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茫然的异国青年。
东堂觉得压抑,于是他又改变了几个方向,然后不幸地赶上了一段拥挤的路途。等到车流终于逐渐褪去,东堂尽八烦躁地叹了口气。他花十几分钟研究了街边地图,终究向曾经去过的泰晤士河段骑去。

他已经很累了,然后又一次又一次咬牙切齿地体会到病痛的存在感。全身的血液像是在灼烧身体,皮肤的热度快速升到随时能够蒸腾出水——然而骑行的强度才不过从前高中联赛时的三分之一,更不用说和从前职业车队的训练量比较。
真的是……这样。所以,还能继续呆在车队吗?
他不愿去想。

整条泰晤士河上架着许多桥。东堂最终停在一座无名桥边,解锁下车。晚上这里依偎着数对情侣,然而白天空无一人。他推着租借而来的Ridely,倚靠在栏杆边,面朝着灰云下静静波澜的河面。


小卷,我可能没办法按计划完成之后的事了。
小卷,如果我不再骑车,你还会喜欢我吗?

他不愿去想,但同样无法让自己像现在的泰晤士河一般平静。然而像是忽然间发生的,不知名的白色水鸟自头顶划过。禽鸟尖啸凄厉而长久,在头顶的上空久久盘旋。

灰而粗糙的石面被渐渐濡湿。东堂终究忍不住。他凝视着水面,几分钟后将头埋进手臂间,失声痛哭起来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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