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新开兄弟]雾间
01
“据气象台预计，今早箱根的大雾将持续2至3小时，影响交通出行，请各位市民们做好准备……”
新开悠人一早下楼时，客厅电视屏幕中的播音员正在播报气象信息。这个时候已经不见父亲和兄长的身影，只有母亲在厨房中做着善后清理——悠人的那份早餐摆放在他固定的座位前，还残留着余温。
悠人将早餐盘推到自己对面的座位前，喝着牛奶坐下了。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——白茫茫的一片，像是有人将厚厚的棉花糊住了他们家的玻璃窗户，浓雾间，就连十几米外树的轮廓都看不清。
“真是没办法呢。你爸爸今天的加班肯定又要堵车……”
母亲在这时来到了餐厅，仔细聆听着后续的新闻报道，当她看见慢慢吃早饭的儿子时，不禁嗔怪了一句：“悠人，怎么又坐在你哥哥的位置上？”
“反正隼人……哥哥也不在。”悠人含混不清地回答道，“他又去骑车吗？”
“是呢。准备入学考期间唯一的放松了。”母亲转身回到厨房，声音渐渐变得模糊，“那孩子，想要考明早大呢……”
“是一个人出去的吗？”一定又是沿着那些路线进行练习吧。
“什么？”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。
“没什么……我吃饱了。”悠人仔细地将座椅推进桌子，然后带着空盘走到母亲身旁，“我去找找他吧。”
“那就拜托悠人了，要带着哥哥一道回来哦。”
02
悠人没有骑车出去，他在大雾构成的幻境中慢慢走着，脚下所迈出的每一步仿佛都已经计划好。走了或许是十五分钟后，他在某一条公路上站定，随后轻巧地越过分界的沟渠，慢慢上前，最后在倾斜的坡上站定。
周遭依旧是乳白色混杂而模糊的一片，但所有声响是可以被听到的。已经有链条清脆的声响由远及近，夹杂零星粗重的呼吸声。
来了啊。
“隼人君。隼人君。”
当这种声响的音强即将到达最大的一刻前，悠人念出了对方的名字。用一种不高不低，但又像掐住了嗓子一样的声音。他立定、抬头，漆黑的眼瞳直直望向雾间的某一处，仿佛能穿越这道半透明的屏障，看到隐藏之后的一切，然后穿透它。
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。链条清脆的声音停滞了几毫秒。随后渐行渐远。
“隼人君……那个，隼人君……”但悠人停顿了几秒钟后，又开始低声细语地模仿起来，一种别扭的，本该属于女孩子纤细清丽的音调。
“我喜欢你，能和我交往吗？”
那是不同于今天箱根的一个晴天，能见度非常好。能透彻地看清楚那个向新开隼人表白的女孩子的眼睫毛，微微上翘，精致细腻，带着某种闪光。而他继续躲在那棵树之后看完了剩下的流程，直到两个人手挽着手离开了那边。
03
隼人……哥哥，你有女朋友吗？
我的女朋友……？硬要说的话，大概也只会有自行车吧。
到头来还是骗人啊，隼人君。
青春期少年的烦恼多种多样，新开悠人的烦恼独属于他一份。他觉得自己想要的是隼人君，但他只有哥哥。
04
新开悠人调换一个姿势，蹲在了原处。他双手托腮，但漆黑的眼睛仍然执拗地望向那不见消散的白雾深处。
若不是听觉仍然运作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滞在某一时刻。然而再一次地，属于公路车的声音还是出现了。而这一次，它在悠人的声音出现之前戛然而止。
悠人听到锁鞋特有的声效踏着簌簌的青草摇曳声，一点一点朝他接近。他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，看向声音所在的方向。
05
“悠人吗？”隼人君温柔而醇厚美妙的声音。悠人应了一声，抬头看向终于不是轮廓，而是明明白白站在他半米之外的新开隼人。
“隼人……”
“悠人是想叫‘隼人君’吧？”
“……”悠人低下头，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绞在一块儿，“恩。”
一只手出现在他的头顶，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我不介意哦。”
带着熟悉而又微热的温度。
06
“隼人……君。”
明明在私底下练习了无数遍，但是当着本人的面叫出时，悠人还是恼恨于自己语调中不自觉的犹疑。但是隼人君不在意就好了。当他抬头看到对方朦胧间微笑的脸庞时，他突然就迈出了一步，伸出双手，在雾间环住了新开隼人的腰。
他的头抵在隼人君微微起伏的胸膛，微热的。透过肌肉与骨架，那里有一颗心脏蓬勃地跃动着，将与自己相似的血输送到这具身躯的每个角落。
隼人君，隼人君，隼人君。
他似乎听到雾间传来一声很淡的叹息，但很快就随着一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消散了。
07
新开女士正在打扫，突然敏锐地捕捉到公路车链咯吱的声音。弟弟把哥哥带了回来。
她赶紧打开公寓大门，向外张望。此时的雾在逐渐升起的太阳下变得轻薄，像金色的纱，裹挟着自雾间缓缓走来的二人。
肩靠肩，紧紧相接。
“我们回来了。妈妈。”
隼人脱离了雾境。他上前一步，率先朝她挥了挥手。
——Fin——